第5章 005 纸钱道人
袁为仁昏昏沉沉的回到家,像是丢了魂一样,任谁说什么问什么,都没有反应,不惑之年,遇到丧子之痛,让他如何熬得住。
老管家按耐不住,忙派人去请高人。在篁城,大伙都知道高人是什么意思。
没花多长时间,袁海平的屋子外就站满了各式各样的江湖高人,有道士、有和尚,甚至还有叫花子和尼姑,袁郎小心翼翼的招待着十几位高人,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他们身上。
袁为仁缓过来之后,并没有责怪袁郎,全当是死马当活了。他站在袁海平的门外,驻足观望,只见香烟缭绕中,一个黑衣女巫婆正在地上跳的起劲,手里的一串铜铃摇的震天响,口中念念有词,不时呼唤着袁海平的名字。袁郎看得出神,根本没注意袁为仁是什么时候来的。
屋中的圆桌上,摞着三堆银元,打眼一瞧足有上百块。
高人们你唱罢来我登台,八仙过海各显神通,可是一直到后半夜,也不见袁海平有任何变化,最后袁为仁耐不住了,强挤笑容一一将高人送走,每人给了两块银元。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,他径直来到床前,布满沧桑的脸上写满不舍和自责,没想到要白发人送黑发人,痛断肝肠。
他只觉得四肢无力,大脑发空,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来,泪水早已干涸,拉着儿子的手冰冷入骨。过了许久,他将袁郎叫到跟前,叹道:“准备后事吧!”
袁郎含泪下去张罗搭设灵棚,忙活了一夜,总算是准备齐了,他疲倦的坐在灵棚外打瞌睡。
鸡鸣狗吠中,天边发白,一缕缕炊烟笔直的升起,难得一个晴天,一丝风都没有。
远处,巷子里隐约传来吆喝声,“救死人,卖活药,妙手回春,起死复生!”
袁郎像是从梦中惊醒一般,猛的站起,仔细听了听,飞奔着跑到门口。路上走过来一个老道,仙风道骨,面色红润,脖子上挂着一大串仿铜钱一样的纸钱,身后背着一个破篓子,手里哒哒的敲着个破铁盆。
“仙长!”袁郎喊了一声,小跑着过去,冲道人深施一礼,“府上少公子病入膏肓,不知可否请仙长给瞧瞧?”
道人敲了两下铁盆,思索了片刻,笑道:“贫道的诊金可不是一般的高啊!”
“诊金不怕,只要仙长能救公子,多少我们老爷都不心疼!”
道人捻着白须,点头道:“那就瞧一眼也无妨!”
袁郎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样,恭敬的将道人请进袁海平的屋子,和袁为仁低声解释了一番,袁为仁来了精神,客气道:“仙长,敢问法号?”
“贫道云游四海,法号已经不记得了,大伙都叫我纸钱道人。”他说着话指了指脖颈上的那串纸钱。
袁为仁客气的点点头,随即抬手指了指躺在床上的袁海平,道:“仙长,那是犬子,毒发昏迷,已经一天两夜了,求您给瞧瞧!”
纸钱道人扫了一眼袁海平,嘴角含笑,似乎是只看上一眼,便有把握一样,答道:“不急不急,施主可否先给我弄点吃的?”
“额……”袁为仁一愣,却看着纸钱道人信心十足的样子很是高兴,连忙冲袁郎道:“快,设宴,招待大师!”
纸钱道人连忙摆手,“不劳烦各位,救人要紧,随便弄点儿吃的,填饱肚子就行,出家人,粗茶淡饭最好!”
袁郎会意,小跑着出去了,半柱香的功夫,捧着一碗热面条送了过来。
纸钱道人接过碗,不紧不慢的一边吃一边围着袁海平打转,白胖的手指在袁海平的百会、神庭、人中、凤池四大穴位上按了一个遍。
“少公子还有救!”纸钱道人放下碗,擦了擦嘴说道。
纸钱道人一句话让袁为仁兴奋不已,猛地站起,“真的有救?”
“有救,不过......”
袁郎在一旁看出来了,纸钱道人是在要钱呢,他立刻插言道:“需要多少诊金,请仙长明示!”
纸钱道人笑眯眯的看着袁为仁。
“不管多少钱只要能治好犬子的病,我都愿意!”
“好。”纸钱道人仿佛就在等袁为仁的这句话,他一撸道袍,伸出了两根指头,轻声道:“二百两金子,不过我只能救命,却没办法根除他体内的毒,还请施主深思!”
“啊?”袁为仁一屁股栽倒回椅子上,他呡了呡干裂的嘴唇,一时不知说什么好。
纸钱道人盯着袁为仁,却也不急,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,不紧不慢的喝茶。
“仙长,能否......”袁郎在一旁刚要劝说,却见纸钱道人茶碗一扣,旁若无人一般缓缓的闭上了眼睛。
“请稍等!”袁为仁说了一声,冲袁郎使了个眼色,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院中。
袁郎实在觉得说不过去,冲袁为仁道:“老爷,我不知他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钱......”
“这不怪你,他既然敢要这么多钱,就是有把握治好海平的病。”袁为仁道,“家里的账上有多少钱?”
袁郎苦笑着两手一摊,道:“最多有两百两银子。”
“这么少?”
“您昨晚上吩咐再给顾庙敬十六两金子,所以......”
“顾庙准备了多少?”
“十金十银!”
袁为仁背着手在庭院里来回踱步,足足思索了一炷香的功夫,这才一咬牙,道:“先把顾庙的钱拿来。”
“那顾庙......”
“管不了那么多了,救人要紧,快去!”
袁郎虽不情愿,可也知道眼下救少爷的命比什么都重要,他急急的去取钱。
时间不大,袁郎提着个沉重的箱子走了进来,箱盖打开,金光耀眼。
袁为仁冲纸钱道人一抱拳,道:“仙长若是能救活犬子,这些便是诊金。”
纸钱道人慢慢睁开眼睛,扫了一眼,严肃的表情又变得慈祥起来,他起身拿出一个锈迹斑斑的方形铁盒,打开盒盖是数不清的发丝粗细的银针,纸钱道人捻起一根银针在袁海平的百会穴上扎下,袁为仁也没看清是如何下的针,只眨眼的功夫,银针便不见了。
不多时,四根银针扎下,纸钱道人又从筐里翻出一把掌心大小的牛耳刀,锃明瓦亮,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刀。他让袁朗递过来面碗,又要了些烈酒倒在碗里,点燃了,火光跳到,映着袁海平苍白的脸。
纸钱道人将牛耳刀在火上烤了烤,然后拉起袁海平的手脚,在每个手指和脚指的指肚上割了一个十字刀口,黑褐色的血渗了出来,滴滴答答的往下落。
纸钱道人放下刀,盘腿打坐,默默诵经,过了有半个时辰,袁为仁发现袁海平指尖的血变得殷红了,心里窃喜,这是把毒都放出来了。
纸钱道人长长的出了一口气,缓缓起身,从篓子里抓出一把白泥一样的东西,涂抹在袁海平的伤口上,止住了血。
纸钱道人拿起茶碗,喝了几口,又笑呵呵的再要了两碗面,吃的满头流汗。
吃饱喝足,他再次打坐诵经,又念了一个时辰。
袁为仁和袁郎眼见着白泥变黑,又惊又喜,没想到纸钱道人其貌不扬,却手段特殊,看起来,袁海平或许真的有救!
纸钱道人起身,拂去黑泥,捏在手心,道:“毒已去了大半,少公子已无性命之忧!”
“好了?”袁郎惊呼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