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008 风雨欲来
袁海平吓得魂飞魄散,“啊”的一声尖叫,险些摔倒。
“少......少爷!”
袁海平一愣,声音听着怎么像袁郎?
“啊......老管家?”他连忙俯身抓住袁郎的双肩,袁郎浑身是血,脸色苍白,两只眼瞪得大大的。
“救......救......二奶奶......”袁郎的话音刚落,脖子一歪,便断了气。
袁海平“啊”的一声尖叫,手忙脚乱的抱起袁郎就往院里奔,锁柱听到动静,连忙冲出来帮忙。
袁郎满身的血,伤口无数,很难想象他是怎么回来的。
袁为仁踉跄着从屋子里走出来,一见袁郎的模样,眼前一黑,扑通栽倒在一旁。家里登时大乱,袁海平那里见过这场面,指挥着下人将老爹扶进屋里,然后又急忙派人去请柳先生,柳先生赶来一看,连连摇头,袁郎已经没救了。
袁海平傻了眼,顿时没了主意,怎么出去一趟,还把命搭进去了?
柳先生又给袁为仁扎了两针,袁为仁悠悠的醒转过来,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袁海平赶快去寻二奶奶。
袁海平带了四个下人跑出镇子,刚过洛水桥就瞧见月光下,一架马车停在路中间,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四具尸体,等他冲到车前,挑起车帘,魂都飞了。
二奶奶端坐在车里,人像是定住了一样,七窍血流不止。
袁海平慌了手脚,不知所措,还是老仆人提醒他报官,他才反应过来。
等官兵赶来的时候,天儿都亮了。
二奶奶借来的五十两金子不翼而飞,官老爷查了一天,也没能查出个子午寅丑来,最后推脱是遭了阴兵,嘱咐袁家去拜顾庙,弄得袁家父子哭笑不得。阴兵向来捉人,还头一次听说劫财。
袁海平无奈,带人给二奶奶收了尸,料理完所有的后事,天儿已经黑透了。
他没精打采的坐在父亲床前,不知道该如何是好。
袁为仁目光囧囧,沉思良久,突然拉住袁海平的手,低低的声音道:“海平,收拾东西,快走。”
“啊?”袁海平吃惊的大张着嘴,“爹,你......你什么意思?”
“走,越远越好,带着你妹妹紫衣!”
袁海平瞪着眼睛,完全懵了,“爹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”
“不要多问,赶快走,再不走就来不及了!”袁为仁挣扎着坐起来,高声喊道:“袁郎......袁郎......”
“爹,老管家......”
袁为仁一拍脑门,这才想起来袁郎已经没了。
“你自己去账房看看,家里还有多少钱,都带着,然后再收拾些金银细软,逃离篁城,越远越好。”
“不。”袁海平犯了倔劲儿,道:“爹,不管发生什么事儿,我都和你在一块儿。”
“哎呀,你读书读傻了嘛?”袁为仁抱怨道,轻轻的在袁海平的头上敲了一下,“大难临头了,你留在这儿,只有死路一条。”
“那咱们一起走!”袁海平道。
袁为仁轻轻摇了摇头,目光呆滞,半晌儿道:“我怕是走不了了。”
“爹,到底发生了什么?”
“我也看不透,不过种种迹象来看,似乎都是对着袁家来的,为了以防万一,你必须走,一旦发生不测,袁家还能留下一条血脉,等事情过去了,你再回来。”
袁海平犹豫起来,心里七上八下的,身陷谜团,处处都是危险,真不知道该何去何从。
“走,必须走,快去收拾东西,明天一早就走!”袁为仁决绝的说道,“拿笔墨来!”
袁海平立刻取来笔墨,将父亲扶起。
袁为仁略一沉吟,笔走如蛇,刷刷点点写好了一封信,吹干之后交到袁海平的手中,“贴身带好,去京城。”
“京城?”
“对,京城三里庙顾家,他们看了信之后就会收留你。”
“爹,我怎么不知道咱家在京城还有亲戚?”
“你一个姑奶奶嫁到了京城,去投奔她吧,总会给你口饭吃,你也读了不少书,谋个功名最好,谋不到功名,多少也有些营生。你爷爷早就说要送你去,你娘嫌你小,老也舍不得,眼下来看,不得不走这一步了。”
袁海平将信收好,心里还是觉得不踏实,道:“爹,咱们是不是和谁结仇了?”
“家里的事儿你不用想,老老实实的去京城。”袁为仁的话头一顿,又补充道:“隐姓埋名,忘了你是袁家人。”
“啊!”袁海平被说得一愣,心悬得老高,仔细一琢磨,这是要出大事儿啊,看着父亲一脸认真的样子,他意识到父亲多少应该是知道要发生什么了。
“爹......你就不能......”
“不能!”袁为仁语气不善的打断了袁海平的话,“去你爷爷的书房,把《大荒经》拿来。”
袁海平不敢违拗,小跑着将经书取来。
�大荒经》是爷爷最常看的书,自打他记事起,就经常见爷爷握在手里认真的翻看,他也曾偷偷的看过几页,却觉得极度枯燥乏味。可是爷爷却喜欢的不得了,在他还不到六岁的时候,便一字一句的教他背了个滚瓜烂熟。
袁海平将经书交到父亲手上,袁为仁轻轻的翻了翻,然后又交还给他,叮嘱道:“这经书你也带上,人在书在,要日日读经,铭记心头,若是遇到浑身无力,口不能言的时候,一定要默念经文,万不可慌乱,明白吗?”
袁海平一个头两个大,机械的点点头,看了看老旧的经书,不知道父亲是什么意思。
“还有,日后无论遇到什么事,都不要慌乱,既不要悲伤过度也不要大喜过望,你身上的毒尚未完全解开,一旦毒发,就跟死人无二。”
“是,孩儿记下了。”袁海平恭恭敬敬的应道,心里却满不在乎,他知道父亲的话定然都是纸钱道人所授,既然老道士骗财,那他的话也绝没有相信的道理。
“去睡吧,明天早早出发。”
“爹,孩儿就这么走了,心里不踏实......”
“什么也不要管,踏出洛水镇,就再也不要回头,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和你无关,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事儿,都不要回头,有朝一日,袁家渡过这场劫难,我自会派人去接你,明白嘛?”袁为仁殷切的目光盯着儿子,直到袁海平点头应下,才疲倦的倒在了床上。
整整一夜,袁海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,怎么也睡不着,他隐隐的觉得无边的黑暗正一点点将洛水镇包裹,像是要吞噬掉一切一般,将每一个人都罩在了黑暗中。
第二天天还没亮,他就爬了起来,没想到老爹比他起的还早,已经从账房取了仅剩的五十个银元,塞到他的行囊之中。
母亲孙氏抹着眼泪在一旁抽泣,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但是几天来所发生的一切足以让她感到惶恐和不安。
老仆人备下马车,站在门外垂手而立,袁海平亦步亦趋的走到车前,眼中含泪。
有丫鬟抱着还在昏睡的袁紫衣来到门前,孙氏心疼的接在怀里,轻轻的亲了一口,又递给了袁为仁,袁为仁的嘴唇轻轻的颤抖了一下,然后扭转过头去,又交到了袁海平的手中。
“照顾好紫衣,她还小......”袁为仁哽咽道。
孙氏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,扭头奔回了院里。
袁海平抱着妹妹坐到车上,老仆人挥鞭驱车,缓缓的驾着马车向外走去。
踏上洛水桥的一刹那,袁海平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难过,挑起车帘,回头远望站在家门前的父亲,他是真的不舍得离开。
也不知是马车颠簸,还是袁海平的哭声惊醒了袁紫衣,她哇的一声大哭起来,嘴里喊着“娘......”
袁紫衣只有四岁,挣扎着从袁海平的身上爬起,然后嚎哭着就要下车,老仆人怕她摔着,急忙牵住马缰绳。
袁海平本想拉住妹妹,没想到小家伙人小力气可不小,一下子挣脱了他的手,从车上滑了下去,摔到了地上。
她什么也不顾,爬起来迈开小腿就往家跑,一边跑一边喊着“娘......”
也只是这一瞬间,猛地不知从哪儿窜出来一个蓝袍和尚,探手将袁紫衣夹在了腋下,狂跑几步,奔着洛水河跳了下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