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章 009 荒野鬼僧
袁海平吓傻了,等他从车上跳下,奔到桥边的时候,只看到水里泛起几个浪花,再就什么也瞧不见了。
老仆人“嗯”的一声,直接晕倒在马车旁。
袁为仁老远也瞧见了,大惊失色的奔过来,却只见滔滔的河水奔涌而过,那里去找女儿的身影。
事情发生的太快,恍然如梦一般。
袁海平尽可能的压制着内心的惊恐,仔细的四下里看了看,他明白过来,那大和尚是躲在桥下的,听闻到袁紫衣的哭声之后,悄悄的爬了上来,就在袁紫衣跳下马车准备跑回家的空当儿,他从桥边奔出,掠走了袁紫衣。
令袁海平费解的是,大和尚是什么人,为什么要躲在桥下,他又是为了什么劫走妹妹呢?
没时间给他多想,袁为仁高声一喊,袁家的家奴先后奔了过来,有会水的直接跳下了河,不会水的顺着河岸往下游去寻,时间不大,整个洛水镇的百姓都加入到了寻找袁紫衣的行列。
袁明祖摇着大蒲扇,眼圈都是黑的,这几天他也睡不着,心总是揪着的,那种无法诉说的恐慌是他一生都没有遇到过的。
“为仁,你倒是跟我说说,这是怎么回事?钱让人坑去也就算了,这怎么还来抢人?你是不是和谁结仇了?”
袁为仁阴沉着脸站在桥边,一手扶着桥栏杆,一手按着心口窝,他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,可又去问谁呢?
见袁为仁久久没有答话,袁明祖拔高了嗓门,“为仁,十金十银得抓紧时间凑齐,明天可就是十五了,赶快去顾庙拜拜,不然啊,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”
“四叔,我知道了!”
袁为仁没心情说其他事儿,绷着脸从桥上下到岸边,沿着河岸,也帮着寻找袁紫衣。
可是几百口人寻了一整天,连袁紫衣的影子也没看到,袁海平的泪都流干了,心里深深的自责,若是当时自己拉住妹妹,不让她下车,或许就不会有事儿了。
袁为仁整整一天水米未进,呆若木鸡一般立在院子里,心情极为复杂。
袁海平无力的坐在天井旁的假山石上,唉声叹气。
冷不丁的,袁为仁突然走到他身旁,“海平,快走,不能磨蹭了!”
袁海平一个哆嗦,举头看着父亲,“紫衣......”
“她有她的命,你有你的命,既然老天爷不让你们一块儿走,那就只能走一个是一个,我明天去报官,无论是死是活,一定会把她找回来,你赶快走!”
“爹,我......我不想走!”
“啪!”袁为仁抡起巴掌重重的打在袁海平的脸上,“走!”他怒吼着,两只眼睛像是要喷出火一样。
袁海平虽然一向儒雅,没什么脾气,可这一刻也不由得火冒三丈,面红耳赤的怒道:“不,我不走,紫衣是我弄丢的,我得把她找回来!”
袁海平说罢,扭头向外跑去,一路奔到了洛水河岸,气喘吁吁的望着滚滚河水,忍不住放声怒吼。
等冷静下来,他深吸了一口气,沿着河岸一点一点的往下游走,他是个执拗的脾气,认死理,心想:既然大和尚夹着紫衣跳水了,那就说明大和尚肯定会游泳,他一定会上岸的。
走着走着,他突然止住了脚步,望着头顶的一轮满月,脑海里冒出个特别的想法,如果大和尚会游泳,那么他不一定会往下游去,何况下游几十里都被找遍了,根本没有妹妹的踪影,大和尚会不会奔上游去了?
袁海平突然有一种茅塞顿开的感觉,立刻扭头顺着河往上游狂奔。
跑出来不到两里路,隐隐约约的,他就瞧见不远处的龙王庙前有火光跳动。等他凑近了一看,一个蓝袍大和尚正坐在庙前生火,一口大黑锅咕咚咚的响着,不知里面煮着什么。
大和尚四十上下,又高又壮,脑袋格外的大,脸上白白胖胖,两只小眼睛眯着,陷在肉折里,闪烁着可怖的光。
袁海平下意识的打了个寒颤,虽然白天他没看清劫走妹妹的大和尚长得什么模样,可是眼前的和尚从身形来看,和那人极为相似。
他稳了稳心神,慢慢来到蓝袍大和尚跟前,颤着声音问道:“大……大师傅,你看见个小女孩儿没有?眼睛大大的,梳两个羊角辫子,穿一件绣着下山虎的紫色肚兜,耳根后面有块指甲大小的青胎记!”
“没有......我也找小孩儿呢,就差一个了......”大和尚一边嘟囔,一边上一眼下一眼的打量着袁海平,“就差一个了......孩子,你多大了?”
“我......我十六了......”
“哦......十六、十六......”大和尚自顾自的说着,浑浊的目光里透着寒意。
袁海平心惊胆战,脊背发凉,看了看四周并没有妹妹的身影,扭身刚要走,忽听“咳咳......”几声咳嗽传来,他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扭转回头,那声音太熟悉了,分明就是紫衣,声音传来的地方竟是那口大黑锅。
黑锅很大,架在几块青石上,上面遮遮掩掩的盖着半个木盖子,滚滚的热气升腾着,传来咕噜噜的水声,大和尚镇定自若,就像是什么也没听见一样,继续往锅底加柴。
“大师傅,什么......什么动静?”
“啊?”大和尚疑惑道,“哪儿有动静,我怎么没听见?”
袁海平咽了口吐沫,直勾勾的盯着黑锅,他不相信是自己听错了,“大师傅,你这锅里煮的什么?”
“炖肉!”
袁海平心里咯噔一声,他真想过去揭开锅盖看看,可是仔细一想,又不敢造次,只得不远不近的观望着。
“咳咳......”
又是两声咳嗽传来,袁海平听得清清楚楚,同时也注意到,大和尚正不怀好意的盯着他。
“大......大师傅,你锅里炖的什么肉?”
大和尚的脸上阴阳不定,嘿嘿一笑,指了指黑锅,道:“长生不老肉,你看看!”
袁海平咽了口吐沫,犹豫着看了看热气腾腾的黑锅,慢吞吞的一步步走了过去,站在锅前,他仔细听了听,又没了动静。
他有些迷茫了,搞不清那咳嗽声是自己的幻听,还是其他的什么动静。
大和尚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他的身旁,挽了挽袍袖,粗大的手落在了锅盖上。
袁海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,只见大和尚猛地揭开了锅盖,云气缭绕中,他借着火光看去,只见滚沸的锅里,一张稚嫩的脸漂在水面上,那双可爱的大眼睛熟悉而可怕,竟是妹妹紫衣。
他吓得魂飞魄散,浑身颤栗,无边的恐惧爬上心头,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紫衣突然眨巴了一下眼睛,冲着他笑了,“哥哥......”
袁海平吓得妈呀一声,险些昏倒在地,他颤抖着手本能的就要去拉紫衣,可是面对滚烫的油锅,他又把手缩了回来。油锅里怎么可能有活人,莫非紫衣已经变成了鬼?
“就差一个了......”大和尚在他背后念叨着。
袁海平吓得一哆嗦,顾不上紫衣,扭头就要跑,冷不防大和尚横身挡住了他的去路。
“就差你一个了!”大和尚念叨着探出两只手就奔袁海平抓去。
袁海平连连后退,一直退到了锅边,冷不丁的从锅底摸出了一根烧得通红的木柴,横在胸前。
大和尚一怔,嘿嘿淫笑了几声,像是定住了一样,站在原地一动不动。不多时,袁海平就发现大和尚的模样正在慢慢的改变,脸上的肉一块块的往下掉,黑色的血缓缓滴落......
很快,蓝袍大和尚整个脑袋都变成了一个骷髅,“我死了几百年了,今天终于凑齐了108对儿童子肉,吃了你们俩,我就可以长生不老啦!”
大和尚说着话扑向袁海平,粗大漆黑的手指戳向他的胸口。
袁海平吓得魂飞魄散,身子一软,瘫倒在地上。
生死攸关之际,突然间,一串火光飞起,天上飘下数不清的燃烧着的纸钱,紧接着一个白衣老道天仙下凡一般,手持拂尘从龙王庙走出,他捋须含笑,慈眉善目,脖子上挂着一大串仿铜钱一样外圆内方的纸钱,黄灿灿的随风沙沙作响。
袁海平两眼发直,来人正是给他测字算命的纸钱道人。
眼见着大和尚被纸钱困扰,一边嗷嗷怪叫,一边跳脚拍打着身上的火星。
“牛鼻子,你我井水不犯河水,敢来坏我好事儿......”大和尚骂骂咧咧的扑向纸钱道人。
“你作恶多端,眼下也算是做件好事儿吧,急急如律令......”纸钱道人念叨着,拂尘一抖瞬间变长,闪着银光将大和尚包裹住,令他动弹不得,紧接着,就见寒光一闪,一柄长剑刺入了大和尚的心口窝,他长啸一声,扑通摔在地上。
纸钱道人对着死尸默默念了一会儿经文,然后漫步来到袁海平身边,“篁岭道口看红尘,天地独行孤一人,日月星辰随风远,危难之时莫现身……”
还没等袁海平答话,忽然狂风大作,妖气袭人,阴风像是针一样往毛孔里钻。
不多时,天地灰蒙,飘起了“雪花”。
袁海平挣扎着坐了起来,抬手接过一片“雪花”,凝眉去看,却是一枚仿铜钱形状的纸钱。
纸钱道人神色凝重,来不及和袁海平解释,抱起他飘身跳进了翻滚着油花的黑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