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6章 016 抄书
“不不不!”袁海平连忙摆手,瑞先生扭头去看端木蓉,端木蓉把两手一摊,道:“先生,也不是我,你可别误会,我一直专心听书呢。”
瑞先生一见,十分生气,却也不好发作,毕竟没抓到真凶,他强忍着疼痛,继续之乎者也的背书,只是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圆润了。
过了没有半柱香的功夫,袁海平一个没留神,就见端木蓉啊的一声参加,捂着脑门嚎哭起来,瑞先生一惊,扭头盯着端木蓉,“你怎么啦?”
端木蓉哭丧着脸,放下手来,指着额头的红印道:“先生,有人打我!”
她说着话,弯腰在地上捡起一块儿指肚大小的鹅卵石,摆在案几上,满脸委屈,双眼含泪。
瑞先生恼火的一拍桌子,恶狠狠的目光逼向袁海平。
袁海平尴尬的不知所措,面对这场景,就是有一百张嘴也无法辩驳,屋子里一共就三个人,俩挨打的,自然嫌疑就落在了他这个没挨打的身上,他虽然明知道是端木蓉在捣鬼,却没法解释。
“先......先生,不是我,真不是我!”
“那难道是鬼?”瑞先生气势汹汹的反问道,“你初来端木府,怎么能如此不懂规矩!”
瑞先生显然是气坏了,颤着声音道:“伸出手来!”
袁海平自幼读书,自然知道教书先生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,他委屈的伸出手,瑞先生抄起戒尺,砰砰砰的打了十下,疼得袁海平牙都差点儿咬碎了,长这么大,还从没挨过这么重的惩罚。
瑞先生打完,气喘吁吁地的歇了好一会儿,才总算平静下来,絮絮叨叨的又讲了一堆道理,这才继续教他的三从四德。
袁海平偷偷的瞪了一眼端木蓉,没想到被端木蓉恰好看在眼里,端木蓉把眼睛一瞪,眨眼间,一颗石子嘭的一声就打在了袁海平的额头,袁海平哎呦一声,差点从椅子上摔下去,他真切的感受到了石子打在脸上的痛楚,是真疼啊!
瑞先生没看明白,胡子撅撅着,气得肝疼,背着手在屋里踱步,来来回回的走了十几趟,叨念着“没法教了、没法教了......”
唯有端木蓉憋着笑,端坐在一旁,像是没事儿人似的。
瑞先生讲不下去了,盯着两个学生看了一会儿,道:“抄书,把《仪礼》子夏传抄写十遍,不写完不准睡觉,不准吃饭!”说罢,他气哼哼的甩袖而去。
端木蓉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,笑得惬意,笑得豪爽,冲袁海平一努嘴儿,“有那么疼嘛?”
袁海平气得刚要发作,就见端木蓉的手心里攥着一块儿石子呢,不由得什么话也不敢说了,乖乖的低下了头。
“先生说了,子夏传抄多少遍?”
“十......十遍......”
“啪!”
一块儿石子落在了袁海平的头上,随即传来端木蓉的淫笑,“多少遍?”
袁海平立刻领悟,捂着头,叫道:“二十遍,二十遍!”
“嗯,孺子可教也!”端木蓉拍了拍手,大摇大摆的起身往外走,临出门的时候,抬手叫过来丫鬟杏花,“先生说了,让她抄书,子夏传,二十遍,抄不完不准睡觉,不准吃饭,你看紧了,别让她偷懒!”
杏花唯唯诺诺的应下,目送着端木蓉离开。
袁海平这个气呀,上吊的心都有了,自己那里是来伴读的,自己这是来替端木小姐挨罚的。别的还好说,不让吃饭,他是真扛不住,盼了一天了,就等着开饭,没想到还得抄书,他很清楚子夏传,二十遍抄完,天都得亮喽,自己还不得饿死啊?早知道,下午的时候,杏花糕就该多吃两块,装什么矜持呢!
袁海平叫苦不迭,却又无可奈何,人在屋檐下,不得不低头,他只能研磨铺纸,唉声叹气的默写《仪礼》子夏传。
写到第五遍的时候,一更天的梆子传来,他的肚子就叫得跟蛤蟆一样了。
杏花在一旁陪着,听得清楚,忍着笑,偷偷的又把杏花糕端了过来。
袁海平放下矜持,狼吞虎咽的把剩下的几块吃了个干净,总算好了些。
“你家小姐,一直这样顽劣?”
“嗯。”杏花点头道,“你是第十七个伴读书童了,也是时间最长的一个。”
“啊?”袁海平一惊,自己才来了不过半天功夫,怎么就变成最长的一个了,“杏花,你是不是记错了,我今天才来啊?”
“不会错,小姐的书童,从没有一个能陪着她读完书的,一般人只要挨了她一箭,也就跑得远远的了。最长的那个,挨了她一块儿石子,就昏死了过去。”
袁海平砸了砸舌,一品杏花的话,明白了意思,“你是说,我是最抗揍的呗?”
杏花扑哧笑出了声,也不反驳,道:“算是吧!”
袁海平这个气呀,把笔往桌上一扔,也没了默书的心情,气鼓鼓的摊在椅子上,心里暗暗下决心,明天一早说什么也得走,不能再呆下去了,眼下看端木小姐绝不会有危险,反倒是自己危险的厉害。
“云梅姑娘,你莫生气,我家小姐除了顽劣些之外,没有别的毛病,别说是你,就是教书的先生,也都换了十多个了,瑞先生这才教了半个月,就已经和老爷提了好几次要走了,老爷是磨破了嘴,才把先生留下的。”
“你家老爷难道就不管管?”
“管,怎么不管,可是小姐天性如此,你说犯了多大的错嘛,没有,打也打不得,说也说不听,又有什么办法呢?”
“嘿!”袁海平心里这个好笑呀,听杏花这么一说,还真是没什么办法能制住端木蓉了,“那就整天如此,也不是长久之计呀!”
杏花嘿嘿一笑,压低了声音道:“老爷已经想到办法了!”
袁海平一听,好奇起来,问道:“什么办法?”
杏花扭头看了看,没见人影,神秘的凑到袁海平耳畔,道:“嫁人!”
袁海平一愣,随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,连连点头,“嗯,这还真是个好办法,亏你们家老爷能想出来,换个地方祸害人去!”
杏花忍俊不止,笑得梨花带泪,半晌儿却也发起愁来,道:“不过,那也终究不是什么好办法,万一夫家厉害,少不得有她的苦头吃了。”
袁海平闻听,思忖了片刻,道:“也不一定,有倒是士为知己者死,女为悦己者容,没准蓉姑娘遇到个知心人,马上就会变得温顺乖巧,可人心意了呢!”
杏花闻听,连连摇头,叹道:“怕是难呀,说句心里话,我家小姐相貌连云梅姑娘都不及,怎会遇到那痴情郎,又怎能为悦己者改变?”
袁海平没想到丫鬟杏花竟然也是个读过书的姑娘,不由得上下打量了她几眼,“杏花,你也读过书?”
杏花连连摇头,解释道:“我是跟着我家小姐听先生说得多了,所以才知道点儿,有时候也会翻翻《西厢记》、《红楼梦》,感怀一下而已,云梅姑娘莫笑话。”
两个人聊得投机,不知不觉就已经是二更天了。杏花挽了袖子,帮着袁海平一起抄书,没有书童的日子里,抄书都是杏花的活,她写的熟练,一点儿也不比袁海平差。
三更天刚过,俩人终于把书抄完了,放下笔呆坐在案几旁发呆,袁海平眉开眼笑,长出一口气,道:“终于可以吃饭了!”
杏花在一旁咯咯的笑了起来,“这个时辰了,哪儿还有饭?”
“啊?”袁海平一抓脑袋,脸红脖子粗,呡了呡嘴唇,肚子又叫了起来。
“忍一忍到天亮,多吃些早饭吧!”
袁海平无奈,唉声叹气的和杏花收拾案几,心里空落落的,离家以来,他连一顿饱饭也没吃过,心里的委屈无处诉说。
正当杏花要吹灭桌上的油灯时,袁海平的眉头一皱,隐隐的就听见头顶的屋梁上有动静,他下意识的举头去看,却见一缕白烟悠悠的飘了下来,丫鬟杏花没来得及吹灭油灯,晃荡了两下,扑通栽倒在地上。